在我们乡村的河边,每当乌云密布、大雨瓢泼、河水将涨时,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哗哗的流水声,你还将听到一种小鸟不时地发出“布喔、布喔……”的叫声,在那漆黑的雨夜,显得特别凄楚。那小鸟,人们以它的叫声命名,叫做“布喔鸟”。
那小鸟的来历,有它一段凄惨的故事。
那时候,在一条河边,人们常常看到有两兄弟,每天都到那里去垂杆钓鱼。这两兄弟,大的有十四五岁,小的有十一二岁。两人自幼父母双亡,无依无靠,无法生活,只好靠着仅有的几根钓鱼竿,每天起早贪黑到河边钓鱼,然后把钓得的鱼拿到市场上变卖几个小钱,换得个一碗半升粗粮糊口。但有时钓得的鱼儿小或卖不出去,就只好拿回家来,在火上烤熟了两兄弟分着吃吃,也就算是过了一餐。两个穷孩子就是这样饱一餐饿一餐地勉强度日。
哥哥十分疼爱他的小弟弟。换得的粮食太少了,每顿把饭煮熟后,哥哥总是装着忙里忙外的样子,让弟弟先把饭吃饱,然后自己再去把那残汤剩菜吃个精光;每当寒冬来临,哥哥就把父母留下来的一件破烂不堪的棉衣往弟弟身上裹,自己穿着破单衣,顶着刺骨的寒风,和弟弟一起钓鱼。平时,哥哥总是处处关照着弟弟。就这样,虽然生活过得很艰难,但兄弟俩相依为命,也还从不发生什么争吵口角。
展开剩余83%只是,在以后的日子里,兄弟之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。
善良的哥哥十分疼爱小弟弟,因而在每次吃鱼的时候,他知道这时候也是弟弟最饿的时候,所以每烧熟一条鱼,他就先把鱼头吃掉,再把长长的鱼身递给弟弟。开始,弟弟并不觉得怎么样,但天长日久,弟弟慢慢地起了疑心:吃饭哥哥总是让着我多吃,冷时哥哥总是把棉衣给我裹上,这些都是疼爱我。但是,每次吃鱼时他为什么又不让我先吃,他老是先把鱼头吃掉,才把鱼身给我呢?随着时间的推移,那团疑云在弟弟的心里越积越大,越升越浓。弟弟开始怀疑哥哥也许不是疼爱他,而是欺负他。他认为那鱼头也许是最好吃最有营养的东西了。要不,那富人家为什么喜欢买鱼吃?而那鱼身,是我们在没有饭吃时,哥哥才给我吃的,虽然也好吃,但饿了吃什么都香呀!
为了证实这种怀疑的正确性,有一次弟弟突然问哥哥:“哥哥,你说鱼的头好吃还是鱼的身好吃?”
听着弟弟突然提出的问题,哥哥稍停片刻,才反问道:“你问这干什么呀?”
“我想,你老是吃鱼头儿,不给我吃,那肯定是不好吃的了。”弟弟胸有成竹地把早已计划好的词儿说了出来。
“不,鱼头儿可好吃了,又香又饱。但你要听哥哥的话,你还小,不能吃鱼头。饭,哥让你多吃点儿,鱼头就由哥全包了。”哥哥不知道弟弟的用意,于是生着法儿哄弟弟。
这样,在弟弟幼小的心灵里,又进一步认为鱼头是好东西了。他还暗暗想道:“原来如此!难怪你平时让饭给我吃,那是因为你吃了鱼头不觉得饿;让衣给我穿,那是因为你吃了鱼头不觉得冷。”
弟弟产生了对哥哥的怨恨,同时也更加强烈地产生了要吃鱼头的念头。打那以后,他就老是想方设法,千方百计地想弄到鱼头儿,尝尝那也许是蜜一般甜、花一般香的味道。但是,打那以后,哥哥怕弟弟知道那鱼头儿的秘密,也就更加注意,不让弟弟有吃鱼头的机会了。
一个寒冷的冬天,兄弟俩又早早地起来,上河边去钓鱼。和前几天一样,冷天是钓不上什么大鱼的。兄弟俩受冻了一个早上,只得了几条小小的鱼儿。于是两人就在河边烧起一堆火,一边守着鱼竿,一边烧起鱼来。
“好,这是个吃鱼头的好机会!”弟弟这样想着。看着燃起的大火,他马上想出了一个办法。
一会儿,一条小鱼烧熟了。
“哥哥,哥哥,鱼儿上钩了,是条大鱼呢!”弟弟急促地喊着。
哥哥转眼看看河里,那浮子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。回头一看,却见弟弟慌乱地把手伸向火堆,抓起一条鱼就准备把鱼头往嘴里送。这时,哥哥眼疾手快,一把从弟弟的嘴边把鱼夺了过来,照例先把鱼头吃掉,再把鱼身递给弟弟。还边递边说:“饿坏了吧?先吃这……”
已经失算了的弟弟,胸中的怒火油然而生,紧紧上前一步,只见两只手用力一推,“咕咚”一声,那身上只穿一件单衣,而且已几天无米下肚的哥哥,话音未落,就已被推下河去了。
尽管是河边生河边长的孩子,识得一身好水性。但由于饥寒交加,手脚早已冻僵,冰冷的河水一泡,更加动弹不得。哥哥“扑通”“扑通”挣扎了几下,就沉下河底被淹死了。
在岸上的弟弟,看着河里再也没有了动静,知道哥哥已经死了。他自言自语地说:“嗨!这以后,所有的鱼头都归我吃了。钓上大鱼,我也不拿去卖了,痛痛快快地吃它个大鱼头。”
火堆上又一条小鱼烧熟了,他迫不及待地抓起来,心里猜想着第一次吃鱼头的美味:甜滋滋的、香喷喷的,能解饥,能御寒。
他张开嘴将鱼头一口咬下。嚼了一口,全是骨头。再嚼一口,还是骨头。半点甜滋滋、香喷喷的味儿都没有,还不如鱼的身上好吃。他赶忙又嚼了几口,把鱼头全都嚼成了渣,仍然吃不出自己原来所想象的那种味道来。就连哥哥给他说的“又甜又解饥”的感觉也没有。
“或许,这条鱼的头不好,别的鱼头要好得多。”他这样想,于是,又急忙拿起另一条已经烧熟了的鱼。可是,他嚼了又嚼,仍然是骨头、变成渣,不甜,也不怎么香。
一条,一条,又一条。火堆上的鱼头都被他吃完了,全都是一个样。比起鱼身来,鱼身要好吃多了。他这时感到茫然,同时也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舌头和嘴巴。几条鱼身被他丢在火堆里,烧得“吱吱”作响,发出一股股香味,但他什么都没有感觉。
“或许,小鱼的头不好,大鱼的一定好吃。”他又这样安慰自己。但是,他马上又否定了这种想法:“不管大鱼的是不是好吃,哥哥也没有吃过呀!”
他无力地抬起了两只惊呆了的眼睛。远处,一个老渔翁正在张网打鱼,他决定去问一问老渔翁,弄个明明白白。
“老爷爷,请你告诉我,鱼的头好吃还是鱼的身上好吃?”他有气无力地问道,两只已经变得迟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渔翁。
“小孩子,鱼的头是个大骨头,鱼身才是肉,鱼头哪有鱼身好吃呀?”老渔翁哈哈地笑了起来。
“所有的鱼都是这样的吗?”他的声音变得更小了。
“都是这样的。”老渔翁回答很肯定。
“鱼的头甜不甜?”他又问。
“小孩子,哪有鱼头是甜的?鱼的头从来都不甜。”
这时,他的头里“嗡”的一声,好像头顶上响起了一个大大的炸雷,眼前突然一片漆黑,几乎倒了下去。
他竭力控制自己,定了定神,望着那滔滔河水,凄惨地喊了一句:“哥哥呀,我对不起你!”就纵身跳进河里。
老渔翁赶去救时,他已经沉入河底,再也没有找到他。
以后,他变成一只很小很小的小鸟,在河边飞来飞去。每当大雨来临,河水将要猛涨时,他总是怕涨大了的河水将哥哥冲走。于是白天黑夜地叫唤着他的哥哥。
“布喔〔1〕!涨水莫淌走,布喔!”那声音,透过风声、雨声和水声,是那样的凄凉。
“布喔!涨水莫淌走,布喔!”那声音,与那小小的小鸟是何等的不相称。
“布喔!涨水莫淌走,布喔!”那声音,它告诉人们,大水将要到来。
【注】
〔1〕“布喔”即苗话“哥啊”。“布”即“哥”
作者简介
欧阳中富,男,苗族,1948年生,贵州省台江县人,中共党员。历任台江县革命委员会常务委员、公社武装部长、区武装部副部长、区委书记、县委党校校长、县委宣传部部长、县人民政府副县长、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、代理主任、县人民政府调研员(正县级)、台江县苗学会名誉主席、台江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副主任委员(具体组织台江县第一部县志的后期总篡、审定、出书工作)。本人先后被录入台江县编印的《方妮乃——台江名人录》,贵州省苗学会编印的《苗族人物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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